銅鏡裏面的紅珠輕聲笑了兩聲，輕聲說著，“墨菊，原來我在你心裏竟然這麽好啊。”

溫煙雨趕緊點點頭，將手中的東西放下看著紅珠，“紅珠姐姐，你就是有這麽好，我有時候在想，你們在生死城住了這麽久，可是為什麽我卻早早地沒有碰到你們，平白失去了如這幾日的好時光，可能我實在沒有那麽好的運氣吧！”

“怎麽會呢？我的傻妹妹，以後你要是還想來這裏的話，就……”紅珠停頓了一下，指著門口的宋餘生說道，“餘生也還會招待你呀。這裏隨時歡迎你來。”

溫煙雨重重地點著頭，站起身來背對著紅珠，雙手叉著腰使勁地眨著眼睛，她深深吸一口氣這才回頭看著宋餘生，“姐姐，我給你畫的妝已經好，你瞧瞧滿不滿意。”

紅珠聽她這麽一說往鏡子上一看，果然平日那個蒼白無力的紅珠變得有生機有活力，尤是眉間一點朱砂痣，更是讓她美麗動人。

她輕輕的摸著自己的臉，看著溫煙雨笑著說道，“墨菊，你畫的可真漂亮，我都不認識我自己了。”

宋餘生走過來笑著說道，“姐姐盛世美顏，天下人誰能不服。”

紅珠搖著頭打趣地說著，“餘生的嘴最是甜了。”

三人一起笑著，紅珠拿起手帕捂著嘴，再拿下時上面赫然沾了一絲血跡。

溫煙雨心急如焚，心頭顫動了一下看著宋餘生，他什麽反應也沒有，只是輕輕將紅珠手中的帕子拿走輕聲對她說著，“夫人，你再堅持一會兒，謝兄馬上就回來。”

紅珠微微發楞的神色趕緊轉回來，嗯了一聲這才感覺眼角間有些眼淚，她強支著身體用手扶著椅子邊站起來，慢慢地拉著今日剛換的禾綠裙子邊轉動著，腳步遲緩，問著旁邊的溫煙雨，“墨菊啊，我漂亮麽？”

溫煙雨捂著嘴說道，“姐姐美顏本就無人能敵，如今更是舉世無雙。”

紅珠滿意地笑笑，站的端莊穩重，一身簇錦花繁更是顯得她人比花嬌。

她的手有些發抖，只好抓著身邊椅子的扶手，和二人一起站著等待那個先前出去的男子，只見巷子裏面很快傳來腳步聲，是一直在跑動著，越來越快的腳步聲。

紅珠眼睛一亮，溫煙雨和宋餘生相視一笑，趕緊看去，只見門外果然是氣喘籲籲的提著飯盒的謝凡。

他已經不似盛年，已過四十有五，可是做起事來卻還是冒冒失失的，只見大門被推開，謝凡看著一身盛裝的紅珠竟然有片刻的呆住，隨後趕緊跑進來，將她緊緊抱住，“紅珠，你要的餛燉我買回來了。”

紅珠拍著他的背輕笑著，“你瞧瞧你，都多大的年紀，卻還是這樣，我這不是在家裏等你，哪裏都不去麽，你竟是搞得還以為我要出遠門呢？”

謝凡眉眼彎彎笑著，將手中的飯盒提起來說道，“紅珠，你瞧，你愛吃的那家餛燉我給你買到了。”他竟是有些興奮，像是稚童一般，只是因為紅珠今日的胃口有些好轉，好長一段時間她可是什麽都吃不下的。

紅珠接過他手裏的飯盒，巧笑著說道“還是熱熱的，小凡，你知道我為什麽最愛吃他家的餛燉麽？”

謝凡不說話等著紅珠解開謎底，她將蓋子揭開，輕輕喝上一勺細細地品味這才說道，“因為它的味道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化，仍然是咱們第一次吃的那股味道。”

“既然如此，那我每天給你買好不好？”謝凡將飯盒放下，開始一勺一勺餵給她。

紅珠眼睛一直看著謝凡卻是沒有答應也沒有否認，她的眼裏眉裏都是笑，頭靠在他的身上笑著說道，“小凡啊，我今天好看麽？”

“你每天都很好看，不是只有今天。”謝凡看著她，情義綿綿地說著。

她聽完後自然是開心地笑著，卻又是咳嗽了起來，謝凡心中一顫，還是慢慢地拍著她的背，紅珠說道，“小凡，既然我今天這麽漂亮，你便給我畫一幅畫吧，我想讓你記住我最美的樣子。”

謝凡閉著眼這才說到，“好啊。我先扶你坐下。”

紅珠坐在搖椅上，姿勢端正，她本就是有名的大家閨秀，身上的貴族小姐氣質隨著歲月不減反而增加。外面有些刮風，謝凡為她披了一件粉色鬥篷，更襯得她嬌艷如花。

溫煙雨看著兩人對視的目光，拉著宋餘生的手悄悄走出院子，兩人的神色不言而喻，自然是十分嚴肅，誰也不願意多說幾句。

紅珠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始終淺淺微笑，謝凡平日裏舞刀弄槍的手，在描寫這些細致的畫面卻是一點也不弱，紅珠稍稍歪著頭，右手抓著自己垂在胸前的長發，笑得眉眼彎彎，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。

兩人深情對視著，好像天地間已經沒有什麽東西，只剩下兩個人。紅珠時刻保持著微笑，謝凡也是時時擡起頭來看著她的樣子再畫，其實她的樣子早已經刻到他的心上，又怎麽需要再對照著人來畫呢。

紅珠的身子搖晃著，漸漸有些體力不支，她氣若游絲，用手支撐著身子強忍著身體上的痛苦淺淺地笑，看見她這個樣子，謝凡本想要放下手中的畫筆，可是卻又忍著，他的左手深深地抓在凳子上，劃出一道道劃痕。

謝凡的畫筆如蛟龍般游動，看著紅珠勉強的笑容問著，“紅珠啊！你還可以堅持麽？”

紅珠輕輕地嗯了一聲，將手輕輕擡起說道，“小凡，你畫完後拿來我看看。”

謝凡將最後一筆描完之後吹著自己的畫作拿過來遞給紅珠，“怎麽樣，好看麽？”

紅珠接過眼泛淚光，看著說道，“好看，好看，可是你把我畫的這麽好看，我可怎麽交代？”

紅珠笑了兩聲，身子突然一倒，謝凡的手趕緊伸出將她接住，紅珠的嘴角湧出鮮血笑著說道，“小凡啊！你不會哭吧！”

謝凡將臉貼到她的臉上，緊緊地挨著，雙手環住她的身子說道，“我不哭，有你在我身邊，我為什麽要哭？”

紅珠眼睛一垂，眼淚便落了下來，她伸出手摸著謝凡的臉笑著說到，“你知道我說的什麽意思，小凡啊，我死後你便立即將我火化，我不希望你看到我死後的樣子，我寧願讓你永遠記住我一直鮮活的生命。”

紅珠忍著哭聲，慢慢地囑咐，“你親手將我的骨灰撒到風中，從這以後，你想去的江湖，我都會隨著風陪你去。小凡啊，我束縛了你一輩子，我死後，我便將整個江湖還你。好不好？”

“不好！什麽江湖，我始終都不愛這江湖上”謝凡此時卻像個孩子一樣大聲嘶喊，他低垂著眼說道，“紅珠，對不起，對不起，我救不了你，救不了你！”他的神色裏，充滿了愧疚，充滿了哀傷，“你不要怕，我不會離開你，你要等我，知道麽？”

紅珠輕輕地否決，搖搖頭，笑著說道，“我不會等你，所以你也不要來找我，這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，你找一個比我更加聰明更加美麗的女子照顧你，這是我的遺願，你便答應我吧！

謝凡將唇吻著她的臉龐，“紅珠，不要說這種話，你還記得我們少年時，我們一起騎

在馬上，我在夕陽下對你說的一句話是什麽呢？”

紅珠認真的想想，隨後搖搖頭，謝凡的眸子裏面溢滿了淚水，他忍著哭聲說道，“我說，謝凡這輩子只跟著紅珠走，你到哪裏，我就跟在哪裏。”

紅珠笑著點點頭，“是啊，我記起來了。”

“小凡！”

“嗯！”

紅珠的手慢慢垂下去，她的嘴一張一合，沒有了血色，看著謝凡的眼睛，“只是這回你不要隨我來了。”

她躺在謝凡的懷裏，沒有了呼吸，她的身子被謝凡抱著，還沒有失去溫度。謝凡將她抱得緊緊的，笑著說道，“紅珠，你不要怕，你還有我，我馬上就會去找你。”

“紅珠，我會穿過黑暗且冗長的奈何橋，我不會喝孟婆湯，我會在那裏去找你，我會一眼認出你。紅珠，我會找到你的。”

謝凡挫著紅珠的身子，看著她安靜的樣子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，看著身旁與紅珠一模一樣的畫作，他終於忍不住仰天長嘯，“紅珠！”

“紅珠！”

門外的宋餘生和溫煙雨聽到裏面的動靜，更是大吃一驚，趕緊推開門，一眼便看見紅珠被謝凡抱得緊緊的，然而手卻是無力地搭在椅子上，溫煙雨一看情況不對，大叫一聲姐姐，然而那邊卻再也沒有了回應。

宋餘生走過去，看著謝凡呆滯的目光，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正要說話時，卻見謝凡哈哈大笑，站起身子，推開旁邊的宋餘生仰天長嘆。

他左右開弓，雙手更是青筋暴起，一股真氣從他的胸腔到頭頂噴薄出來，宋餘生暗叫一聲不好，想要阻止，卻被謝凡的內力震到一邊摔倒在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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